老 徐
發布時間:
2013-12-06
老 徐
老徐,余大江中學高中三年之班主任,語文老師也。記得高中第一堂課,老徐自我介紹說,敝人姓徐,名揮遒,高考那年憑兩篇古文和一篇作文,上了蘇州大學中文系。在背后,同學們都親切地稱其為“老徐”。
老徐,四方圓臉,個子不高,脖子也不長,常板著一副臉,讓人望而生畏。每每上課鈴響著,他踱著方步,不緊不慢,直直地往前走,鈴剛停,恰好走到了講臺,清了清嗓子便開始了講課。
老徐嚴肅有余,而活潑不足,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。有次上語文課時,講到高興處,便扯開了話題。你們啊,當初是我從地上把你們一個個撿起來的。看著我們一臉茫然無措的樣子,老徐打開了話匣。原來,當初我們這屆從各個初級中學考到大江的學生,分數都差不多,這在分班時,讓帶高一年級的四個班主任發了愁。后來,不知是哪個老師的提議,將所有240多名學生的名字裁剪成紙條,紙條全部撒在地上,以抓鬮的形式分班,老徐最后一個撿。最后,拼湊成了我們高一(1)班這個集體,故有“地上撿”這一說。
老徐語文教學經驗豐富,聽他的課如沐春風,絲毫不覺枯燥。游記、散文、議論文、古文……無論何種體裁的文章,他都講得非常生動,引人入勝。其實,最愛聽老徐講解散文了。曾記得,吳伯簫寫的一篇關于講打豹英雄董坤的散文——《獵戶》,該文經他精彩的分析講解后,我們也跟隨老徐的講解和文中作者展開的故事情節,好像走進了上世紀六十年代深秋豐收后的一個場景。這篇寫人的散文不僅內容深刻,而且作者在藝術表現方面匠心獨運,別開生面,欲擒故縱,吊足了讀者的胃口。但他分析罷此文,老徐卻長嘆一聲,說道:此文最后一句話“我們不但打豹子,還要打豺狼”去掉,該是吳伯簫寫得最好的一篇散文了。散文形散而神不散,但最重要的是切忌與政治搭界。沉默了一會,他沒有多說,我們也悵然,若有所悟。
老徐教學的方法,也別具一格,讓我們對語文產生了濃厚興趣。高二時,老徐布置一篇課文讓我們自學了整整兩天六節課。有一天剛上語文課,他叫每排的小組長將所有的語文課本收到講臺,隨后分發由他編寫的針對該文章的考試試卷。從課文中生僻字的讀音,錯別字的尋找,用詞是否合適、精當,以及將某一段落所有句子全部打亂后讓我們重新排列……剛開始,這樣的考試形式讓我們措手不及,非常不適應,考得好的不多。但是慢慢地,通過這樣的練習,倒逼我們如何去分析文章,解讀文章,提高了對文章作者寫作意圖、中心思想的理解,更重要的是通過句序的重排,明白了文章內在的邏輯順序,在無形中提高了自學能力。現在想起,還深覺受益匪淺。
老徐帶我們班時,已年近六十,臨近退休,故時常掛在嘴上的是:你們是我的關門弟子。他對我們真的非常用心,夫婦倆一個教語文,一個授數學,傳道授業,誨人不倦,而嚴厲則是必然的。余走讀,晚上偶爾客串一下夜自習。曾記得寄宿生講過這樣的事:某年大冬天,起床鈴響后要馬上出操、接著上晨讀。老徐穿著他那標志性的黑皮衣,戴著帽子,圍著圍巾,鈴剛響就已然站在了男生宿舍門口。透過窗口,看到誰在鈴聲響后還未起床,他就站在該男生的床前,要求其上午不必出操了,睡夠覺后下午再去課堂。如果連續兩次被抓到,則可能一天不必上課。如此一來,再也沒有哪個男生敢不按時起床了。那時,確有男生被“補覺”過,而女生有沒有被罰過,則已然沒有了印象。現在想想,老徐頭也蠻可憐的,這么冷的大冬天,比我們青年小伙子還要起得早,督促我們學習。現想起來,他真的非常不容易,還是挺感動的,鼻子泛酸。
在一般人看來,老徐頭年近六十,又是教語文的,肯定是一個迂腐、守舊之人,可恰恰相反,老徐頭還蠻有生活情趣的。他在課堂上分析某篇文章時,講到妙處,興致所至,手舞之,足蹈之,興奮異常。而又有當某生寫得一篇佳作,便聲情并茂,在課堂上大聲朗讀。老徐頭還會講一些生活趣事,比如燒紅燒肉時,放白糖卻比放紅糖燒出來的顏色會更好看;做腌泥螺先去沙時,順時針打多少圈,逆時針轉多少圈,沙就退得很干凈;他有時還在課堂上對我們大講攝影、美學方面的知識,并說“人體是最美的”。他還回憶,他上大學那時,學校進行地震逃生演練時,是如何看到一個個女生從樓上跳到墊子上而摔倒時的窘相,如何的令人忍俊不禁、捧腹大笑……那時的老徐,好像沉浸在青年時代的回憶,滿臉的笑容,掩蓋了皺紋,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。老徐常教導我們的一句話就是:“貧富之道,莫之予奪,而巧者有余,拙者不足”,告誡我們要做頭腦聰明的人,做不了聰明人,也要做個精明人,啟東話叫“要有經有緯”。他在課堂上也曾講起,他的祖父輩從崇明遷徙先至如東,后到啟東海復,如何辛勤勞作,艱苦創業的歷史。他還對啟東到處可見的蘆葦發自內心的贊嘆和贊美,在多年后形成文字,在“啟吾東疆”征文中發表,并獲一等獎……
那一年高考,吾班同學不負老徐所望,大江95屆文科班在啟東一炮打響,不但全市文科狀元出自吾班,而且北大、南開、武大等十大名校榜上有名者眾多。前幾日,余在電梯偶遇已任啟東教育局副局長的袁衛星,當時我班政治教員。吾蕓蕓眾生之一,不屬冒尖者,他固然已認我不出,而當其問起吾是哪屆哪班畢業生時,答之,其便脫口而出吾班諸多優秀學生之名字,余也頓感臉上頗有光,甚慰。 (雨聲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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